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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涅槃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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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思念知道自己跑不了了,她身懷六甲,連啞巴都打不過的人,以她現在這般遲鈍的身形,更是不可能贏得了。

她抿著唇站在檐下,望著花厲像是拎雞崽般將丫頭拎至一旁,然後拖著一襲熱烈如火的長袍緩緩走進了林府。

見到花厲那張臉的時候,林思念悚然一驚。

花厲面色慘白,嘴唇紅得發紫,眼窩深陷帶著青黑色,整個人邪氣萬分如同惡鬼。林思念知道,花厲中毒太深,已經走火入魔了。

這樣的人就是個瘋子,沒有理智可言。

林思念單手護住腹部,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,另一只手摸到了袖中的短劍。

“你有孕了?”花厲的目光又陰毒了幾分,於雨中咧開嘴唇,陰森森地笑道:“誰的雜種?是不是這小畜生的!”

說罷,他擡起腳,狠狠踏在小啞巴的背脊上,“說起來,要不是這小子在蘭陵出現,驚動了我的眼線,我還真找不到這兒來。”

小啞巴本來掙紮著想要爬起,結果又挨了花厲一腳,頓時口鼻溢血,又被他一腳踩進泥水裏,再沒有力氣爬起來。

“花厲!”林思念一聲厲喝。

“怎麽,心疼了?怪不得小畜生不回滅花宮了,卻原來……”花厲負手,腳在啞巴背上碾了碾,這才淋著雨施悠悠地走到林思念面前,陰毒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林思念高高隆起的腹部,笑著說:“你說,如果我在你肚子上輕輕一按,這小雜種還能活嗎?”

林思念指尖發顫,面上卻笑得風輕雲淡:“你大可試試,大不了一屍兩命,你永遠也別想得到你想要的東西!”

“好,你好。你也就這麽點用處了,林思念。”花厲點了點頭,目光覆雜地盯著林思念,像是蜘蛛盯著落入蛛網的獵物:“你回去給我煉藥,我便不殺那丫頭和小畜生。不過……”

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林思念腹部,涼涼一笑:“你腹中的這個小東西,我很不喜歡,給你兩個選擇,要麽你回到滅花宮後自己拿掉他,要麽,我替你拿。”

林思念抿緊了唇,目光冷冽如刀:“花厲,你別逼我。”

花厲伸出兩指,捏住林思念的下巴,笑道:“你若棄了逃跑的念頭,乖乖待在我身邊為我所用,我疼你還來不及,又怎舍得逼你。”

林思念道:“你別動我,也別動他們,我這就回滅花宮給你煉藥。”

“我不僅要藥,還要拿到藥方子。”花厲松開手,笑得陰狠而癲狂:“還有,我聽說你做了幾味藥香去對付太子?我對你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東西很是感興趣,你可知道該怎麽做?”

毒,分很多種。有人可以數日不吃飯,數日不飲水,卻唯獨不能一刻不呼吸,因此毒香是所有毒-藥中最令人無法防備的一種。

花厲顯然是想借助林思念的手,來完成稱霸江湖的夙願。不,不僅是稱霸江湖,他作為一個與榮王有著極其親密關系的人,應該還有更可怕的陰謀。

林思念顧及肚子裏的孩子,不敢與花厲硬碰硬,只能敵進我退,佯裝屈服。

“好,回滅花宮後,我會將所有的方子都呈給你。”林思念捂著腹部,一字一句鏗鏘道:“但你別打我腹中孩兒的主意,這是我最後的底線。”

花厲哼了一聲:“回去再說。”

這樣的回答模棱兩可,林思念沈下了臉,心中很是不安。她思緒飛速轉動,開始尋求對付花厲的法子來。

花厲卻並不知林思念心中的盤算,或許,他壓根就沒有將林思念放在眼裏,在花厲看來,林思念依舊是多年前初見時的爛漫模樣,掀不起什麽風浪。

他拍拍手,召來候在門外的滅花宮弟子,冷笑道:“將他們帶回去!”

好在花厲還有幾分任性,雇了輛馬車給林思念,將丫頭和半死不活的啞巴也一並丟了進去,命人日夜嚴加看管。

滅花宮的人前腳剛走,不到半日,謝少離便得到父親暗中傳送的消息,快馬加鞭地趕到了江陵。

馬匹還未停穩,謝少離便急匆匆地翻身下馬。他沖進林府舊址,只見院落整潔幹凈,顯然是有人長住過的模樣,可屋裏屋外卻沒有了林思念的身影。

謝少離紅著眼睛尋到書房,房中筆墨未收,攤了一桌子寫了大字的宣紙。謝少離隨意拿起兩張一看,上頭有些大部分字跡淩亂扭曲,像是未經啟蒙的稚子所寫,而有一個筆跡娟秀漂亮,寫著‘林思念’和‘十七’幾個字,正是他所熟悉的字跡。

謝少離呼吸一窒,將那兩張薄紙緊緊地捂在胸口。

“霏霏。”他茫然地喚了聲,壓抑著痛苦和欣喜之情,啞聲道:“我知道你沒事,你就在這。”

謝少離彎下腰,坐在案幾前,望著滿桌的墨跡,悵惘地想:她和誰在一起,她可知道自己尋她尋得幾欲瘋狂?

書桌上茶已經涼透了,但看得出是今日新泡的,謝少離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,他認定林思念只是臨時出門了一趟,再等一時半刻便會回來。想到此,他有些坐立難安起來,也不知林思念待會回來見到他,會不會嚇了一跳,會不會怨他沒有照顧好她。

謝少離舒了一口氣,隨手拿起桌上的檀木盒子打開一看,頓時怔住了。

盒子中塞得滿滿的都是書信,每封信的信封都用娟秀的小楷寫著‘夫君謝少離親啟’的字樣。

寫給自己的?

謝少離疑惑地抽了一封信出來,匆匆掃上兩眼,他的面色瞬間就變了。

他接連拆了好幾封信,越看到最後,手便抖得越是厲害,到最後竟然濕紅了眼眶。

原來父親說她懷有身孕一事,竟是真的……

他喜不自勝,謝猛地起身沖進院中,又堪堪停住腳步,嘴角的笑意凝固了。

院中的泥水裏有一塊不起眼的紅色印記,方才謝少離並未註意到異常,加之大雨這麽一淋,血腥味被沖淡了,現在仔細一看,謝少離才認出來那是血——人的血。

就在他來之前,這座小院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事!

他不敢細想,倉惶奔出門,翻身上馬,一路疾馳而去。

林思念被花厲鎖進了臨風樓,門窗都被鐵鏈鎖緊了,四周有滅花宮的弟子看守,林思念根本無法逃脫。

花厲威脅她在七日之內將藥和藥方一同呈上去,否則,啞巴、丫頭乃至於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兒,都會有性命之憂。

因是門窗緊閉的緣故,屋內的光線很暗,林思念顫抖著用小秤配藥碾藥,只覺得渾身像是處在蒸籠中,悶得厲害,沒一會兒便頭昏眼花,冷汗涔涔而下。

一旁給啞巴餵藥的丫頭見她面色不對勁,趕緊將藥碗擱在案幾上,伸手去摸林思念的額頭。掌下的溫度冰冷,汗淋淋的,丫頭嚇了一跳,擔憂道:“夫人,你快歇會吧,莫不是中暑了!”

林思念晃了晃腦袋,勉強睜開眼,扶著丫頭的手虛弱道:“我感覺……有點不大對勁……”

丫頭著急道:“您再忍忍,我去煮碗消暑茶,叫人給你開窗透透氣!”

誰知她腳步還沒邁開,林思念卻是悶哼一聲,捂著肚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。

“夫人!”

丫頭一聲驚呼,伸手去扶林思念的腰背,結果卻摸到了一手的濡濕。丫頭心裏咯噔一聲,將手舉起來一看,頓時嚇得跌在地上,顫聲道:“血……血?!”

她手足無措地將林思念扶在榻上,手腳哆嗦了半晌,又朝著外間掙紮著坐起來的啞巴哭道:“十七哥哥怎麽辦呀,夫人她流血了!”

外間撲通一聲悶響,小啞巴竟是不顧傷勢,掙紮著跌下床來,扶著墻踉踉蹌蹌地進了內間,朝林思念比劃著手勢:你怎麽了?哪裏疼?

“不是血,大概是羊水破了。”林思念躺在榻上,咬牙擠出一個笑來:“我都沒慌,倒把你們嚇傻了。”

“要、要生了嗎?”丫頭話都說不利索了,神經質地在屋內來回踱步,碎碎念道:“剪刀,熱水……剪刀、熱水……”

丫頭畢竟還是個未婚少女,啞巴就更不懂了,林思念深吸一口氣,待腹中的陣痛過去,便吩咐道:“可能還要些時候,丫頭,你去給我煮些雞湯粥水之類的吃食。”

畢竟,待會真要生起來,可是一件體力活。

見到林思念面色蒼白、汗水淋漓的模樣,啞巴比她更為緊張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,生怕一閉眼她就會出意外似的。

林思念道:“你也出去吧。”

啞巴搖了搖頭。

林思念笑了:“你是個男人,呆在這能做什麽。”

啞巴一怔,半晌才反應過來,發白的臉上掠過一抹淺紅。

他站起身,頗為不放心地看了林思念一眼,用手語道:我去給你熬粥,讓那丫頭進來陪你。

林思念點點頭,表示應允。趁著現在還不算太疼,她得閉眼好好睡上一覺,這樣才有充足的體力去應付生產時的劇痛。

到了入夜時分,林思念感覺劇痛加重,幾乎是一呼一吸間便會陣痛一次,她也是第一次生產,隱約猜測大概是差不多要生了。

這種事丫頭也幫不上什麽忙,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娘生下弟弟時的情景,便學著產婆的模樣握住林思念汗濕的手,著急道:“夫人,您再忍忍,深呼吸用力,一會兒就好了!”

開頭林思念還能咬牙忍住疼痛,後來實在是太疼了,她忍不住悶哼起來,試著調整呼吸,開始用力。

這種撕裂般的劇痛一直持續到深夜,林思念面白如紙,整個人如同泡在汗水池子裏似的,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,再這樣下去,這孩子估計得憋死在產道裏。

守在外間的啞巴亦是一宿未眠,他用力敲了敲桌子,似乎在焦躁地詢問什麽。

“十七哥哥你別敲了,不要打擾夫人!”丫頭抹著眼淚,任由林思念將她的手腕抓得一片青紫。

啞巴便煩悶地扒了把頭發,不再出聲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林思念手上的力道漸漸松了下去,呻-吟聲也越來越無力,丫頭急了,不住地給林思念鼓勵道:“夫人,您別放棄!再使一把勁,馬上就出來了!孩子馬上就出來了!”

“別叫了。你這般聒噪,會令我分心……”

林思念劇烈**,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:“丫頭,你去我床頭那櫃子的最底層,將我放在裏頭的兩張舊宣紙找出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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